南巷诛仙楼,北巷甜水肆,都是东陵鼎鼎有名的燕馆歌楼,尤其是甜水肆的余莲小娘子,声糯腰软,最是迷人。只是人人都知,她是沉霁的红颜知己,旁人,染指不得。
沉霁自认穿得是个花花公子,可还是没有那些‘嫖客’油腻瞩目。其实那些人也不算油腻,这甜水肆好歹也算是个风雅地,姑娘们半数是卖艺不卖身的,只是总有些揩油的,手脚不老实,也是常见的。
他摸了摸下巴,杵在角落里,伺机而动。
要说这人多眼杂,掩人耳目,这儿的确是个好选择。
沉霁也是细细调查过一番的,那叫陆离的公子哥是武学世家陆刀门的新任门主,陆刀门以前也是有些名气的,不过近十几年没落得很。陆离常来甜水肆寻欢作乐,当然,寻欢作乐大约也是个幌子,而沉霁之所以找这陆离,是因为他查到他要捉的人十几年前曾是陆刀门的弟子。
果然,没守多久,便见那陆离形迹可疑、神色紧张地蹿上了二楼,只差头上顶着‘我可疑’三个大字。
沉霁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默默竖了竖大拇指。
阁间人来人往,不时有年轻俊俏的公子哥牵着腰肢细软的小娘子走过,唯独沉霁,孤家寡人。
“小娘子身上好香啊。”沉霁随口调侃着路过的小娘子,很是融入,一双眼却紧盯着陆离的动向。
小娘子羞赧地捶了一下沉霁的胸口,算是撒过娇,腻歪过了,施施然走开。
陆离站在一雅间的房门口,细细默念着早就备好的词,反复念了许多遍,才推门进去。
沉霁一派自然地走上来,凑到房门口,明目张胆的偷听起来。
屋内,陆离拽了一下床头的摇绳,床身一翻,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来,他纵身一跃,便落入密室的高台上。徐眠正在高台下的石床上等他,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。
陆离看着心上人哭肿了眼,心疼不已,却不知她不是为他哭的。
“阿眠,你别哭了,你一哭,我这心都要跟着流血。再忍几日,等过了风头,我便带你离开东陵。”
他取出怀中的红丝帕,捧宝贝似的捧起来,又说了一遍,“阿眠,我好爱你,你是知道的,不如,今夜我们就成亲吧。”
是有多心急呢。
若这番话真让沉霁听到了,怕是要被这对儿地下鸳鸯的肉麻和矫情做作恶心一把。门外的沉霁听不见动静,扒在房门上的样子也属实有些引人注目,他做作的清咳了一声,随手拽住一个遮面小娘子,搂在怀里。
“小娘子,我看你也清闲,不如陪我看戏吧。”
来这甜水肆,抱个小娘子才算是做足了戏嘛,沉霁深觉自己很是敬业。
这小娘子倒是不惊不惧,也不矫揉造作,安静的被他搂在怀里,沉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怀中之人,她低眸遮面,别有一番温婉气质。
倒是懂事。
沉霁一脚踹开房门,搂着小娘子进去,再将门关上,这番动作行云流畅、一气呵成。
不知情的人看起来,就是沉某人作乐心急。
沉霁见屋中无人,床板却是掀开的,立刻就明白了,他搂着小娘子走到床前,用脚背提了提被掀开的床板,向床下望了望,正看见陆离搂着徐眠,就要亲上去,于是戏谑道:“哟,这么巧?阁下在床下私会佳人啊,打扰打扰。”
床下的陆离猛地虎躯一震,他将密室中的茶盏向上一丢,带了五分力道。
沉霁轻轻一躲,飘逸地转了个身,看茶盏飞上,击碎在床帏上,咂舌道:“茶盏不错,可惜了。”
陆离从床下蹿了上来,翻出床板一侧的剑,身手极快,朝沉霁刺了过去。沉霁将怀里的小娘子推到身后,伸手摸到腰上的兵刃。
还没等沉霁出手,密室里便传来了徐眠短促的尖叫声。
陆离一惊,回身扒在床边,头钻进床里使劲儿的往下瞅着,甚是滑稽。
“阿眠?阿眠!”
密室里,早没了徐眠的身影。
陆离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沉霁,抖了了抖手中的剑,做威胁状。
“你把阿眠怎么样了?你是谁?你是不是有帮手?”
沉霁翻了个白眼,他放在腰间的手沉了沉,索性背到身后,无奈道:“大哥,我还没出手呢,你们不会是做戏给我看吧?”
陆离打量着沉霁的着装,不像是官家的,像是个江湖人士,却又没带武器,着实有些古怪,他有些急了,用剑指着沉霁。
“别跟我耍嘴皮子,阿眠呢!”
他红着眼,不像是作假。
沉霁也瞧出来了,他竖了竖耳朵,微微抬起头,看了看房梁,他用脚一踢桌案,桌案翻上空中,撞裂了房梁,他又一踩矮凳,借力蹿了上去,竟将房顶凿了个洞,他从屋顶的破洞跃出来,正瞧见方才躲在他身后的遮面小娘子正擒着徐眠的脖子,站在屋顶上。
夜里微风,吹得挽节衣袂飘飘,立于屋顶,月色衬着光,倒有点仙人的意味了,只是她此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,掐着美女的脖子,委实不太和谐。
“你是方才那个小娘子?东陵什么时候有女巡役了?还是,你是苏家的人?”沉霁一连三问,挽节一时觉得有些聒噪。
陆离此时也跟着爬了上来,见状,又扬起剑威胁道:“果然有同伙!快放了我娘子!”
沉霁又翻了个白眼。
这种蠢萌之人,是怎么劫法场还能成了的?除了会举着剑说两句威胁的话,怕是什么都不会了。
又一个聒噪的蠢货。
挽节看了一眼始终瞠目瞪着她的徐眠,更是不爽道:“瞪什么瞪,信不信我揍你。”
沉霁微微一愣,他方才说什么来着?说这小娘子颇是温婉有气质?啧,现在的姑娘家,真是太不可爱了。
徐眠有些怕了,委屈的哆嗦着嘴,奈何自己被施了术,半个字都说不出,只能拼命挤眼睛。
挽节这才意识自己封了她的口,后知后觉,挥手解了术。
“仙人饶命,我还不想死,我真的没有杀人,我不是故意的,呜呜呜呜!”
一开口,便是嚎啕大哭,徐眠也被自己猛地出口的声音吓了一跳,心虚的收了收声。
倒是徐眠口中所谓的‘没有杀人’,让沉霁有几分在意,难道这案子有问题?他只是奉命捉人,倒不是很了解这逃犯身上的案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形。
挽节忍着怒气:“要不你还是自己了断吧,我怕我下手太重。”
阿眠摇了摇头,委屈地看向陆离,“陆哥哥你救救我,你快求求仙人放了我!”
现在又是哪一出戏?
沉霁挠了挠头,看着眼前这个姿容绰绰的女子,一时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,脑子却有毛病,还有些粗鲁暴力,实在可惜了。
“诸位……我们是不是有点儿误会,今日,我是来拿徐眠姑娘归案的,这位美人,你可不要和我抢啊。”
陆离也急了,看了看挽节,又看了看沉霁,半凶半求道:“二位都是大人?……大人们,放了我家娘子和我远走高飞吧,你们若不放,我也就不客气了!”
沉霁又翻了个白眼。
挽节连看都懒得看沉霁和陆离一眼,她的好性子也快被磨完了,她拎着徐眠的脖子,就要动身离开。
“今日也耽搁太久了。”她又看了看一旁的两个聒噪男子,心想得先让他们晕过去,她单手捏了诀,从背后掏出一把弯月银刀,在月色的映衬下,闪着微弱的白光,法力环绕,甚是好看。
她轻轻一挥刀,一抹刀光便朝沉霁和陆离袭去,一看就是道能将人劈成两半的刀光,得躲一躲的。